摘要：不要說負債荒（存款荒），也沒有資產荒，從來就只有能力荒。
近日，據(jù)路透社報道，中國央行擬允許商業(yè)銀行適當提高存款利率的浮動上限。
這新聞又把銀行存款競爭一事擺到了聚光燈下。市場關心銀行存款成本會不會因惡性競爭而大幅上升。
首先，沒有一個國家能放任銀行存款惡性競爭，那會影響整個銀行業(yè)的穩(wěn)定，中華民族不是特殊材料做的，也不例外。因此，政府不會允許存款大戰(zhàn)出現(xiàn)，誰惹事就會收拾誰。
一、稀缺的存款
但今年以來，銀行拼搶存款的新聞確實頻見，給人存款非常緊張的感覺。我們先來看全國存款的數(shù)據(jù)。
其中，非銀存款一般不屬于我們日常所說的存款（保險存款除外），而是由銀行資金部門經(jīng)營。非銀存款包括非銀行金融機構（比如證券公司、保險公司等）存在銀行的資金，還包括各類資管產品（基金、理財產品等）存在銀行的資金，后者金額較大。
平時所謂的拉存款，主要是指單位存款、個人存款，即一般存款。如果2018年M2增速為9%，那么全年M2增量為15萬億元，假設其明細結構仍與上表相同的話，那么一般存款的全年增量為13萬億元。
當然，還有個好消息，就是今年對資管的監(jiān)管在加強，預計某些資管產品的總規(guī)模會下降。前幾年居民們買了理財產品或基金產品，就有一般存款轉換為非銀存款（如果資管產品又把部分資金投向給借款企業(yè)，那么又會形成一般存款）。現(xiàn)在資管規(guī)模收縮，則會有部分非銀存款回流為一般存款。因此，最終出來的一般存款增量，可能比13萬億元多一些。
這13多萬億元就是我國2018年全年一般存款的主要增量，是鍋里的全部存款。就這么多，全國的銀行業(yè)務員們，拼搶的就是這13多萬億元。其實，這個增量比前幾年還是要多一些的（雖然M2每年增長率在下降，但由于基數(shù)越來越高，所以每年的增量還是變多的），那么理論上，大家至少不應該感受到拼搶存款比前幾年更難。可事實上確實是更難了，所以，原因可能是因為大家背的任務指標更重了。我不知道全國所有業(yè)務員的任務指標全加起來有多少，肯定遠遠超過13萬億元！這就是大家感覺存款很緊張的根本原因。
為什么總行下達的的拉存款任務更重了？因為總行更需要存款了。在行業(yè)監(jiān)管從嚴的背景下，同業(yè)業(yè)務收縮，且同業(yè)負債成本也較高，存款作為核心負債，不但利率相對低，還有一些監(jiān)管優(yōu)勢（比如在計算一些監(jiān)管指標時，明顯存款有優(yōu)勢），因此其價值很大，大家拼搶更兇。
在過去，如果一家銀行能夠獲取不錯的資產，那么吸收一部分同業(yè)負債也能做業(yè)務。但現(xiàn)在，同業(yè)業(yè)務不被鼓勵，因此要想擴張資產，負債只能靠存款支撐。而且，銀行業(yè)今年盈利壓力較大，希望盡可能保障利差，那么也需要盡可能低成本地獲取負債，那么自然是存款（我們預計今年的銀行業(yè)資產負債表上能更加明顯看到資產負債結構變化）。
因此，鍋里存款有限，大家卻更需要了，這是導致大家拼搶更兇的主因。
二、復雜的定價
既然鍋里的存款增量是有限的，大家拼搶的時候，其利率水平自然就會被哄抬上去了。雖然人民銀行早在2015年便取消了存款利率管制上限，但設有行業(yè)自律機制，依然有一個無形的上限，大部分銀行的存款利率都不會高過此自律上限。
各家銀行的官網(wǎng)上都會公布一個掛牌利率。從最新的掛牌利率來看，大部分存款品種的掛牌利率會比基準利率有所上浮，但也不是上浮太多。而且，活期存款的利率，大部分銀行是下浮的。
普通客戶把錢存在銀行，銀行基本上就是按這個掛牌利率支付利息。但是，議價能力強的客戶，會和銀行談更高的存款利率（或者銀行為了獲取該客戶，主動提出提高存款利率），使實際的存款利率在掛牌利率基礎上，進一步上浮。但上浮有個上限，不能超過當?shù)刈月蓹C制約定的上限。
從銀行報表數(shù)據(jù)上看，大部分銀行全部存款的實際利率是明顯低于自律上限的，這也反映出并不是全部客戶的存款的利率都是貼近自律上限水平的，能夠獲取進一步上浮的存款，還不算太多。
比如，我們拿成都銀行披露的數(shù)據(jù)來看（不一定代表全行業(yè)），實際利率與掛牌利率非常接近，說明能夠進一步上浮甚至直接上浮到自律上限附近的存款，并不占很大比重。
而且，這圖中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信息：期限越長的存款，在掛牌利率之上上浮程度越多。尤其是3年、5年的定期存款，上浮明顯。而3個月、半年、1年、2年的定期存款，與掛牌利率相近，甚至低于掛牌利率?；钇诖婵钜灿猩细?。一般來說，金額大、期限長的存款，客戶對銀行有較強議價地位，因此，利率上浮較多。但是，對于大多數(shù)銀行來說，這種存款在總存款中的占比較小，因此這些存款利率哪怕明顯上浮，也不會導致整體存款成本高很多。所以，最終的實際利率與掛牌利率仍然接近。
換言之，存款客戶是分層的，有議價地位高的（或者對利率敏感的），也有議價地位低的（或者對利率不敏感的，比如散客）。議價地位高的，其存款定價可能離自律上限較近，也因為對利率敏感，所以銀行們會用拉高利率的手段去拼搶這類客戶。但是，全行業(yè)很大比例的存款仍然是來自議價地位低的散客，他們的存款利率本身就離自律上限很較遠，稍微調整一下自律上限，不會導致整體存款的實際利率大幅上升。
但是，值得一提的是，部分存款非常緊張的銀行（或部分分支機構），可能平時已經(jīng)基本上貼著自律上限吸存了。存款基礎差同時也意味著它們擁有的散客少，議價地位強的存款客戶多。一旦自律上限再提高，這種銀行的實際存款利率也會隨之提高。
因此，這種情況下調整自律上限，政策當局的動機可能是推進利率市場化改革、理順利率傳導機制（見我們4月11日文章《易行長指出了利率市場化“最后一槍”》），但其結果卻可能讓存款差的銀行成本更高，存款好的銀行則受影響小，行業(yè)里面分化進一步加劇。
三、行業(yè)的分化
那么，銀行存款基礎高下是如何分化的呢？我們可以看一組數(shù)據(jù)。
我們把銀行分為兩大類：四大行，和其他銀行。然后，我們從“信貸收支表”中取數(shù)，看看四大行的全部存款、對公存款占全行業(yè)存款的比重（四大行市占率）。
過去很多年，四大行的市占率是慢慢下降的，TOP4的集中度下降。但自2017年以來，它們的市占率卻見底回升了，對公存款尤其明顯（個人存款則不明顯，繼續(xù)下降）。換言之，2017年嚴監(jiān)管以來，四大行受影響小，一改此前不斷被中小銀行搶走對公客戶的態(tài)勢，市占率開始上升。
其中原因很多。以前中小銀行通過同業(yè)投資組織存款。比如，以同業(yè)投資的方式給客戶放款，然后讓客戶開戶在本行，于是派生出來的存款便很大比例留存于本行。但如今，同業(yè)投資受限，資產業(yè)務回歸最傳統(tǒng)的信貸。而信貸是有代付要求的，即，客戶申請貸款，資金是直接打給貸款的用途方（比如客戶貸款用于買原材料的，那么資金是直接打給原材料供應商。當然也有辦法操作，但畢竟麻煩很多）。那么，如果供應商開在別的銀行，那么就不能為自己派生存款。而這種結算存款，恰恰是對利率不敏感的低成本存款，也很難靠價格手段能營銷來的。
所以，銀行要獲取這種存款，難度很大，要廣泛獲取企業(yè)的基本戶，即最常用于日常收付結算的賬戶。從經(jīng)驗上看，企業(yè)的基本戶最密集的銀行，一是四大行，二是本土銀行（城商行、農商行，很多當?shù)刂行∑髽I(yè)開戶在這些銀行）。而股份行是基本戶基礎最弱的。這里有歷史原因，比如很多股份行開設歷史短，客戶積累少一些。但也有各行經(jīng)營差異，比如有些銀行就以優(yōu)質的產品與服務，獲取了企業(yè)的基本戶?？傊?，基本戶最好的四大行，2017年以來存款市占率提高了。
而到了2017年底，四大行的市占率又突然向下。主要是中小銀行感受到存款緊張之后，開始大力組織營銷活動，拼命拉存款。由于它們存款基礎弱，所以有時候也只能依靠價格手段去營銷存款。因此，結構性存款、利率上浮到頂?shù)拇婵羁赡茉谶@個時段開始明顯增加，且中小銀行是主力。四大行為了挽留住部分利率相對敏感的客戶，也可能提高存款利率定價，加入到拼搶當中來。拼搶很激烈，進入2018年，四大行市占率又繼續(xù)提升（2018年僅有1-2月數(shù)據(jù)，后續(xù)再觀察觀察）。
這種拼搶行為導致整體存款定價緩慢上行，可能已有越來越多的存款觸碰到了自律上限，甚至突破了自律上限，現(xiàn)有上限的設置，已經(jīng)不能充分反映市場定價。而且，一般四大行的自律上限低于中小銀行，這還使四大行在拼搶客戶時處于不利地位（不考慮其他競爭因素）。因此，也有必要適度調整自律上限。短期看這是為了維護市場秩序，長期看，這本身也是利率市場化的一部分。
但是，正如前文分析的，這里所謂的拼搶存款，拼搶的是那占比不算太高的利率敏感型存款，來自議價地位高的存款客戶。而對于存款基礎好、散客多而穩(wěn)定的銀行，受影響不會太大。這才是存款市場的定海神針。
因此，所謂的存款立行，本質是客戶立行，而獲取客戶，靠的又是產品與服務全方位的能力。所以，某位銀行專家曾指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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